首页 旅游日记 盛夏山东烟台、蓬莱、青岛、曲阜、泰山、济南一个人旅行之太平洋的风。

盛夏山东烟台、蓬莱、青岛、曲阜、泰山、济南一个人旅行之太平洋的风。

一个人旅行之太平洋的风

一、出发

   

我或者我们把一定周期内一定程度上可看做重复播放的岁月在不同成长阶段叫着不同程度的语词,如我把2012年夏天叫做暑假,后来的一些岁月里我把夏天叫做过旺季,时至今日,夏天在我心里复又成了夏天,并无别他称谓。

2012年暑假的时候,我坐过长长的火车旅行。我曾多次说过我坐长长的火车旅行。这句话本身有两个含义,其一是长长的火车,另一则是长长的旅行。我不去纠结我所谓的“长长的”是否是广为人知并认可的长长的,但后来的我和后来的我们,渐渐地就远离了我所谓的那种“长长的”了。

人生真的是一段一段的,一段负责起草,一段负责执行,至于是否有一段负责回忆,或者是否负责遗忘,则是因人而异的。这就是所谓的平铺直叙或者起承转合了,至于是平铺直叙还是起承转合,则又不由人的。

火车的起点站是贵阳。贵阳曾是一个我无比热爱的城市,我爱她胜过爱那些姑娘。因为很多时候,她都是我的出发地,等我困了、倦了,她就又成了我的归属地。我很多长长的火车旅行大多都是从贵阳出发的。

目的地起初定在济南,但当我上车选定座位列车缓缓开动时,萌生了变化。

我去了烟台。


烟台山景区

对我而言,目的地的切换往往都是不经意的。此次切换则是因为耳机里传来的胡德夫饱含沧桑的歌声:最早的一片衣裳/最早的一片呼唤/最早的一个故乡/最早的一件往事/是太平洋的风徐徐吹来/吹过所有的全部/裸诚赤子/呱呱落地的披风/丝丝若息/油油然的生机/吹过多少人的脸颊/才吹上了我的/太平洋的风一直在吹……

我想,在中国蜿蜒几万公里的海岸线中,烟台才是我那时候的港湾。

那时候,我开始了解葡萄,而烟台有着号称除地中海气候和温带海洋气候外最适宜葡萄生长的温带季风气候,有着当时中国我了解的国内还算优质的葡萄酒。

山东半岛不愧为儒家文化圣地,那种兼容并蓄除了所谓的得天独厚的条件,他还有与生俱来的气质。这让我想起那时候我还算是常驻的哈尔滨,他能在短短的几十年把欧洲历经几百年发展的建筑文化的集大成者均一一呈现。山东半岛亦如是。

每每这种时刻,我总是心生欢喜,希望一眼印永恒。我常常觉得这是变革时期的大国用屈辱为我辈留下的宝贵遗产,故而纵然不再年轻,但还是愿意保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少年心态:少年就是少年,他们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只因他们是少年。

二、蓬莱

突发奇想,脱口而出“解百纳与八仙过海”。


蓬莱阁

    相传世界的中心为须弥山,须弥山外有香水海(内海),香水海外围有七重金山,七重金山外围有咸水海(外海),咸水海里分布着四大部洲,即东胜神州、西牛贺洲、南瞻部洲、北俱芦洲。


蓬莱阁

    小时候看西游记,记得东胜神州的东面有个傲来国,悟空即出生在傲来国边界处。现如今,蜿蜒海岸线的东面有了渤海、黄海、东海之分。但不管古今,那座蓬莱仙岛在太平洋应该无疑。

     酒真是个好东西,李白斗酒后能诗百篇,八仙写诗与否我未知晓,但酒后各显神通这事却是众所周知的。

     我先去了趟张裕博物馆,粗略了解了中国大地上算得上比较早的葡萄酒庄和所谓葡萄酒古法酿造之后买了一瓶廉价解百纳,然后抽身离去。


张裕酒文化博物馆

   我没逛滨海广场,没去烟台山,没有把我“海边帐篷里看潮起潮退、日出日落”的想法付诸实践。那时的我总是随性,所以不会想很久以后的事,甚至连不久以后也不会想。后来我开玩笑说我随性到如贵州的天气,因为我自己都无法预测我下一秒会干什么,要去到哪里。

    我去了蓬莱。

    我在想,八仙若是饮了解百纳,是不是可以除了把各显神通的外延扩展一下——或者起码可以加上一个程度上是所谓比较级的定语——更浪漫的,神话传说。


蓬莱阁

    我曾在我一个人旅行的记录里写过一些烂俗情节,即我每到一地都会遇见一个让我难以忘怀的如景一样的姑娘,然后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在和我成为朋友或者即将成为朋友的时候离我而去。也许是我记录的时候她们出现过,也许是我旅行的时候她们出现过。但不管什么时候,她们出现过,这是无可置疑的。


田横山公园

    时至今日,我都还未明白,一个对啤酒没兴趣、对白酒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怎么就对葡萄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像我未明白为什么旅途中遇到的人总是未等旅途结束就抽身离去一样。

    起初我是打算与八仙对饮,至于勇气何来,别问我,我也是无从知晓的。但终归只是打算,我到蓬莱时虽然登上了蓬莱阁,却未联想起与八仙有关的任何情节。

    托尔斯泰曾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我想这更多的是表达表现形式吧!如果幸福对应喜乐的话,喜乐的直观特征会比较相近;不幸的表现形式则多种多样。

    就拿我自己来说,所谓旅行一事,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目的地却能带给我相同的情绪。故而连烂俗情节都一以贯之。

    我未与八仙对饮,因为我遇到了小闵。

    小闵不姓闵,她姓什么我已然忘记,我很努力的想回想起来,但很遗憾,我的确只想起来她叫XX闵了,但叫小闵是决计不会错的。

    我是一个极普通的人,因为我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对一些我所理解的惯常认知以外的所谓独树一帜像是会自动开启植入功能,然后自我温习使之保持长久性记忆。

    就像小闵,我敢肯定,她的姓包括她名字中的另一个字,肯定是常见的。换句话说,起码未特别到让我自动开启植入记忆功能。

    小闵是鲁东大学的学生,她去蓬莱既算摄影,也算写生。和我后来在瑶里、在婺源、在宏村、在西递、在乌镇、在西塘、在南浔、在色达、在亚丁、在香格里拉、在敦煌、在伊犁……在许多地方遇到的写生学生不一样,那些几乎都是团战,而小闵是单兵作战,至于她之前和之后是否也单兵作战,这是我未曾知道的。

    我和小闵是在下车的时候遇到的,她身材娇小,瘦瘦的。我看她背上装了画板的包之后还打算把前胸当后背再上另一个背包,我就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抬头看我,眼睛清澈明亮,说:不用,谢谢。

我想:那时的我眼睛应该也是清澈明亮的吧!

我摘下墨镜,将其挂在V领上,热情的说:还是我帮你吧。

她有些犹豫。

我伸手拧住她的包。她的犹豫也就没有了。

如果我不把旅行帐篷和换洗衣服放烟台酒店的话,我想我应该会后悔以这样的方式搭讪,因为她的包比我想象的要重。还好我的包里除了相机就只有一瓶廉价解百纳。

我喜欢顺着海岸线在阳光下行走,就好像在那些曲折里能走出跌宕起伏的人生,未知才会好奇,非比寻常的道路才更具吸引力。

我和小闵沿着蓬莱阁旁的台阶拾级而下来到黄海边上,虽均处北部海岸线且仅一线之隔,眼见处黄海海水始终不如渤海清澈,更是与隔海相望的大连一侧渤海海水无法相提并论。

小闵说要到黄海和渤海界碑处拍照并打算画下界碑。

界碑所在地属于田横山景区,与蓬莱阁景区有一高空索道相连。

我问小闵要不要挑战一下不走寻常路。

后来我和小闵就顺着海边乱石丛和岩壁上攀行。行路难,行无路更难。但人生的路,本不该是完全规划好的,别人不能替你规划,你也不该把自己完全规划。虽然“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句话如今看来已经不是主流路径,但鲁迅先生说了:“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这我是信的。

时至今日,我依然还是极普通的人。但我也曾走过并不那么普通的路,哪怕只有一次,但也就是那一次,打破我那以前的常规,也让我重新回到常规里的时候,不再觉得打破常规是一件多么特立独行的事。这让我想起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大闹天宫的石猴,后来心甘情愿做了取经人的跟班,是屈服了吗?不然,他走上了一条在别人眼里普通,在自己心里并不普通的路而已!谁说循规蹈矩就容易了?

我们到界碑时,她不再想画画。


田横山文化公园

我们坐在离界碑不远处高高的灯塔下抬头仰望。好像一眼就能看到想看到的星星,又好像看到了独倚在望海楼上急切盼望远航的风帆归家的跳动不安的心。

灯塔啊灯塔,你既让我敢于驶向远方,又让我不至于找不到归家的方向。可是灯塔,你凝视着和我一样的芸芸众生,可否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其实灯塔,你也许只是灯塔,你甚至未曾凝视,芸芸众生并不该把全部希望寄托于你,你的伟岸和光芒只属于你自己。而像我这样未曾扬帆远航的人,又怎么能体会灯塔所带给我的指引?


田横山公园

时光真是很奇妙的东西,他总是沉默着,不会有主动的情绪波动,不曾为谁积极奔走也不曾为谁停留,可是他的不紧不慢往往因我们自身的主观因素而有不同感知。

在灯塔下静坐的时候,太阳把灯塔和我的影子慢慢拉长,我们那些不为人知的阴影就暴露在时光面前了。

阴影面积越来越大。原来,身躯越是高大伟岸,心底越是负累;越是承载了别人太多的希望,就越是不能让别人失望。难怪会有人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初入蓬莱的时候,我曾想去长岛。我向来对道听途说却未真正抵达抱有浓厚的兴趣。但就像我的人生从来不做任何规划一样,我的旅行一样不做规划。我想随遇而安是最能诠释我状态的一个词吧,那时如此,此时亦如此。

太阳西垂,太平洋上吹来的风稍微收敛了一点,已不似午间那般燥热了。我想象着,歌声又在耳畔想起:最早世界的感觉/最早感觉的世界/舞影婆娑/在辽阔无际的海洋/攀落滑动/在千古的峰台和平野/吹上山吹落山/吹进了美丽的山谷/太平洋的风一直在吹……我顺着太平洋的方向望去,却不知风从何处起。世界太大,我太渺小。我不可能在长岛南端看风吹太阳升起,故不可能在长岛北端看风吹太阳落下。至于鸟儿飞,那就由它自由飞翔吧!

我不记得是在蓬莱开封了那瓶解百纳还是回到烟台市区,甚至不记得那天我是不是回到了烟台市区。但我清楚地记得,时至今日,我依然未去过长岛。

三、烟台

我生长在农村,虽离开农村已有些日子,但对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怀有深深的眷恋。故每到一地,总想着要感受一番当地的日出日落。

人生是不是不断自我否定然后又不断自我和解呢?我未走出农村之前,总想着如何远离;等我离开了农村,我又无法忘怀那些日出日落(这也许是我所理解的那些城里人眼中的所谓田园生活)。但我想不管怎样,修正主义也许无法让人生均如意,但可能会让人生更饱满吧!

我在烟台的市区里逛了一天,去到那些深深的巷子。在地摊上买一份煎饼果子,蹲在热空气最盛的街角吃完;在蔬果海鲜市场驻足,看大妈眉飞色舞的砍价成功后又在摊主极不情愿的眼皮子低下拣了一棵并不算新鲜的大葱……


世界葡萄酒街

夜幕降临的时候,随便找一路公交车,不在乎是不是会绕路。如果最后排有座,可以选择坐下,但最好是不要坐,这样我能更清楚的看到哪些站点是当地人比较集中的出发点或者落脚点。

我最后到达滨海广场时夜已经深了。去酒店取了寄存的帐篷和换洗衣服。


烟台滨海广场-1861开埠商业街区

那时候山东有个旅游广告:好客山东欢迎您!我想我是认可的。我虽不记得我把行李存酒店多久,也不记得酒店的名字,但我很清楚的记得,我取走行李时,酒店并未收取任何费用。

我在滨海广场沙软水浅人少的地方扎营。我以为,近海扎营总是能更清楚地聆听海的呼吸。非涨潮的季节,就算离海紧紧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海也不会觉得惊扰。从万家灯火的时候,到太平洋的风彻底褪去燥热的时候,再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看尽潮起潮落人来人去,我坐在海边静静观赏不远处烟台山上的灯塔明灯、远处海岛上的朦胧夜色和更远处天空中稀疏星宿惨白月色,感觉自己到了一个无人星球,只听见海草和海贝生长的声音。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一个没有葡萄酒、没有建筑、甚至没有年轮的世界。

我插上耳机,头枕着双手躺下,身体的一个平面藏进柔软的细沙:最早母亲的感觉/最早感觉的母亲/最早的一份觉醒/吹动无数的孤儿船帆/领进了宁静的港湾/穿梭在美丽的海峡上/吹散延绵无穷的海岸/吹着你/吹着我/吹生命草原的歌啊/太平洋的风一直在吹……

我醒来的时候,海面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我衣服上、脸颊上、发梢上也粘了些晨露。天空渐渐泛出了鱼肚白,不远处海水里有沉沉浮浮的晨泳老爷爷。我支起脚架,想找一个我那时看来还算理想的角度,想象着、等待着靠海为生群体的日出而作。


烟台山观日出

休渔的季节,渔民并非老家父母般全年无休的日出而作。

我看着太阳从初出时的海天一线金光闪闪到伴着朝霞弧形状缓缓上升再到红光满面大如圆盘,看着海边拾贝人从挑挑拣拣到满载而归,看着游人从三三两两到熙熙攘攘……

收起相机,帐篷就让它暂且待在那里,虽然它不能伴我往生,但它是我昨夜的衣冠冢。

登临烟台山。

对于来自大山深处的我来说,其实烟台山并不能称作山,四十多米的高度就称其为山真的是有点侃“山”了。但无论如何,对于这样一段海岸线的至高点,总是能将美景尽收眼底,在这个范围来说,又确实可以“会当凌绝顶”的了。

烟台山三面是环着海的,是为半岛。半岛上自然风光秀丽、文化遗产众多——国产的、外来的,自豪的、屈辱的一应俱全。我向来是自豪的,也向来是能接受屈辱的。这大概算得上是作为国人一份子的所谓果敢吧。

对建筑,不管是泱泱大国厚重历史还是屈辱历史的见证,我总是心怀敬重。人类文明的历程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呈现形式,不能正视便不能傲然挺立或傲然崛起。故而撇开建筑本身的赏心悦目,我们也该奏响建筑背后沧海桑田的时间序曲。

我在惹浪亭观“芝罘日出”、听海风如何把一个城市的燥热带到最高潮,然后我好在那最高潮时分安然睡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我回到滨海广场收了帐篷,回到那家我不记得名字的酒店一觉睡到傍晚。

小闵打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去金沙滩走走。

我回说金沙滩上见。


金沙滩

到达金沙滩时,夕阳的余晖从条纹状的云霞里散射到我们的脸上手上身上,像极了一个饱经风霜却和蔼可亲的老人轻轻拍打着我肩膀,于是斑驳岁月就在我面容上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小闵远远的朝我招手,她穿了一条碎花裙子,戴着一个大帽檐编织帽,从夕阳那边海的那边穿过人群朝我走来。她时而踩在柔软细沙里,时而踩在浅浅浪花里,太平洋的风里不停在吹,吹进我随行的梦里。

海浪应景地拍打着傍晚的金沙滩,我把鞋脱了,任脚丫淹没在沙里水里。在这里,沙的命运总是要由着水来决定。我还来不及回头,自己留下的足迹就已荡然无存。但是这样的沙与水的搭配,却总是我的脚丫的手掌的心窝的性与行。

我们在海水里沙滩里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夕阳彻底没入海底,好像这一弯海岸线在此时已无了尽头。

天色渐晚,太平洋吹来的风温度还未尽褪去,我们在沙滩上的露天咖啡馆拾一角坐下,并不穿鞋。我点了一杯Double Espresso,我喜欢喝浓浓的咖啡,少许奶不加糖。人生总是要品尝适当的苦涩,岁月无痕,看见的听见的总不及细细品味来得真切。

小闵问有没有规划接下来的行程。

我想了一下,似是而非的回答,要不去青岛?

小闵问什么时候出发。

我查了一下车票情况,说估计明天一早。

小闵建议去她学校转转。

记忆这东西,像是有着非我授权的自主意识。许多时候,本想记住的物事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抛诸脑后了;而不想记住的,却又不合时宜地提醒着本体。就像如今我依然记得:在离开那个沙滩上的露天咖啡馆的时候,墨镜就被我遗落在那太平洋的风吹拂中的咖啡桌上了。

我曾借着张韶涵的歌名写过一段“遗失的美好”的文字,其中有这么一段:遗失总是从其侧面教会我们珍惜。事无大小,若非当事人本身,永远没法子明了真相。即使当事人,明了真相是一回事,对待真相又是另一回事。世上的人本是如此,出生即死亡,每一段历程都是为死亡添加注脚。可也总是不乏像我这样的人:活得好时会把不好挂嘴边;等到苦涩来临时,又会说我曾经挺好。

现在想来,我应该是不为遗失太过懊悔的人,我只是把记住本身当了注脚。至于我是否学会了珍惜,却是不敢妄下断言的。

我去了鲁东大学,吃了一餐学校食堂餐,应该还住了一宿学校旁边的小旅馆。

四、青岛

我整理行囊继续出发,准备向青春的岛屿阔步走去。

这一段旅程未能选择火车。如今我已记不清那时烟台抵达青岛的火车有多少班次,我只记得没有我想出发的时间段班次。于是选择最近的客车。

我到达客车站时,小闵电话说要一起。

到达青岛时大概已是中午,太平洋吹来的风并不比烟台和煦,好在旅途中的我是一个不爱抱怨冷暖的人。

我想,不管是那时还是今日,不管是通过什么交通进入青岛,作为旅人,将青岛火车站作为青岛旅行第一站自西向东蜿蜒而行总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首先,青岛火车站作为德占区时青岛沟通山东其他城市的桥梁,重要性不言而喻。加上文艺复兴式的建筑风格,让其带有几分屈辱的所谓文艺色彩而让人不得不驻足。在一百多年前,在那个中国工人同胞被侵略者肆意剥削的忧郁年代,也许他们谁不会想到:他们的汗水和泪水,铺就了如今我们眼里和骨子里的所谓文艺气质。

我在火车站旁存了行李。想象着我踏着革命先辈的骨血往栈桥走去。栈桥也许是他们向往的通向没有剥削的文明国度的阶梯。如果有闲暇,他们是不是也曾像我一样在海水之上、海风之中驻足怅惘。

小闵说:中国海洋大学鱼山校区旁有一条道,两边的法国梧桐树龄皆愈百年,现已生长得遮天蔽日,值此太阳高照时分,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去处。

《额尔古纳河右岸》一下子浮现在我脑海里,据说当时迟子建曾在海洋大学对该书反复修改润色。是的,我们何其幸运,不管是增删五次的《红楼梦》,还是反复修改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亦或是其他,如果愿意,我们均随时能通过各种方式了解古今文人为我们留下的珍宝。

我说:是可以去走走。虽无甚文艺细胞,可哪怕只是放空的走走,总归不错。

果然,这条曾被叫做“奥斯帕斯街”,现被叫做“大学路”的林荫大道里藏满了诗意。一侧的学校深院高墙,另一侧零星分布着咖啡馆、甜品屋和杂货铺。

大学路之所以文艺气息浓厚,不仅因其见证了中国海洋大学(鱼山校区,现主校区已迁至崂山区)“前世今生”,还因其见证了如我这般年纪的学子的青春岁月吧!当然,三进布局,集罗马柱廊式、中国宫殿式、阿拉伯式建筑风格于一身的青岛美术馆,康有为故居,闻一多故居等等皆紧邻大学路。

在历史还算悠久且处处是绿树蓝天黄墙红瓦映衬的路上走上一段,想着那些如雷贯耳的人名(名人),这片土地虽曾留下与俾斯麦有关的字样,但时隔百年之后的和平年代,铁血早已被兼容并蓄的大国胸襟给融化了。情趣被大国弃其糟粕取其精华的智慧勾起了些些,于是找了家生意较冷清的甜品屋择一角坐下。

服务员和我一般年纪,想来应该是海洋大学的学生吧!若我此时在学校,我应该也在学府三道街临近校园一侧的俄罗斯餐厅扮演和她一样的角色吧(我在校期间曾在黑龙江大学学府三道街旁一家俄罗斯餐厅兼职,假期较长的时候则选择待遇较高的万达索菲特西餐厅兼职)!

饮品种类繁多,我一眼看到了绿茶。我很少在饮品店喝茶,连奶茶也不。我试探性的问有没有贵州的绿茶,服务员说她要找吧台确认。

那时我虽选修过与茶有关的课程,但一知半解,且限于自身条件,并未喝过太多种类的茶,时至今日对茶依然一知半解。可那时的我很会断章取义,脑海里浮现费老说过的类似乡土的话语,故而想试着感受来自故乡的树叶的故事。

不一会儿功夫,服务员端上来一杯茶叶舒展开来更像是龙井的所谓贵州茶。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形状是什么样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也许还真是贵州茶。何况贵州名茶湄潭翠芽本身就与龙井有着不解之缘。

出了饮品店,我们去了德国总督府旧址和德国监狱旧址博物馆。

总督府旧址于1996年被国务院批准列入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其作为胶澳屈辱历史的见证,本身的爱国主义教育意义无需多言。比较值得称道的是:其一,建筑本身的多元性,我曾说过哈尔滨一街(中央大街)于几十年时间里把欧洲几百年的建筑风格精华均一一呈现堪称奇迹。而总督楼建筑主体集中体现了西方建筑史上诸多风格的流变轨迹,“文艺复兴”、“古典主义”、“青年风格派”乃至“传统中国风”均有呈现,不可谓不壮观,不可谓不让人惊叹;其二,非轰炸性武器不可威胁的安全性,总督楼本身呈沿南北中轴线对称的“凹”字型,而且总督办公室居高临下且不存在任何有效狙击点的安全位置,何其严谨。

德国监狱旧址博物馆其实是一个建筑群,其中最具特色的建筑当属德占时期修建的“欧人监狱”,其十九世纪初的德国古堡式建筑风格已经几近绝唱,而且其还是我国现存的保存最完整的殖民监狱。我想,记忆再怎么退化,不该忘记的是绝对不能忘记的。如果无此情怀,历程便不能称为美的历程,心灵便不能称为美的心灵了。


德国监狱旧址博物馆

我们登上小鱼山,又登上观海山,远至小青岛,近至总督府,中间栈桥、海水浴场及各式黄墙红瓦皆收眼底了。我想,房子不管大小,不管属不属于我,但我总算面朝大海了,太平洋的风此时此刻属于我,就够了。


栈桥

小闵说要去看看中国海洋大学(崂山区主校)的高中同学。

我送她乘公交,她问明天怎么安排。

我说也许登崂山。

她摇摇头说,别啊,逛逛八大关五四广场香港路奥帆等也挺好的呀。

我未回答,笑着说明天见。

我一个人踱步来到大学路,人潮褪去后的林荫下,稍显昏暗的灯火把本不长的路段衬托得幽深了起来。

走着走着,我像是看见了生活在不同时代,代表着不同领域的名人们三三两两的在走在一起,像是争论着什么,又像是赞同着什么。我忽然想跟上去请教些什么,可无论我多努力皆徒劳,我只是离他们越来越远……猛的回过神来,那些各自领域的翘楚,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望其项背的?

我在与大学路交叉的众多路口中选择一条拐入,已不记得是XX路,只见路旁多是围墙围着的老旧庭院。

选了一家家庭公寓住下来,时隔八年,在轻奢旅游走入大众视野的今天,那栋老旧庭院是否已经重新装修摇身变成民宿了呢?那床我枕着入眠的凉席垫应该早已破败不堪被弃置荒野了吧?

凌晨的时候,太平洋的风大了起来,恍惚间感觉自己躺在风里,飘飘然欲坠,探起身子掀开帘子推开窗,风如波浪般涌过我全身,将我带到另一个未知。

我到达崂山风景区的时候,售票厅已经人头攒动了。

一个理想主义者,应该听从自己的心。我虽不是理想主义者,甚至不知何为理想主义,但至少那时候,我还能听从自己内心。

都说崂山为道教名山,“海上名山第一”更是由著名书法家武中奇老先生95岁高龄时为其题写。

我对摩崖石刻总是饱含激情、莫名兴奋,我要登上崂山主峰,揽遍山海云溪,在云霞明灭里睹横撇竖捺饱经风霜却苍劲有力;过八卦门窥易更三世(连山、归藏、周易)之三易(不易、变易、简易)。

我从没想过看山是山或者非山,但一生万物而后万法归一,那时我未想过我曾登过几座山,还会登几座山,遂以一时之脾性而为之,无非随心所欲罢了。

我在体力允许时向来不喜借助索道、缆车之类辅助登山,故而时常满头大汗,我不以此恼;我亦不常考虑在有限的时间内要行路几许,故而常常揽一地胜景之小半,我不以此恼。

我登上崂山巨峰,在至高点上寻一地坐下,沐当空的太阳、沐太平洋的风。每当这时,我心里总是空的,我就由着它,不会让它努力去想那些想不起来的应景句子。

在太阳和风的博弈里,我总是汗水流了被吹干,吹干了又流。于是我不得不身体力行、不遗余力地为二者平衡。

做不成思想上的巨人,但也不能做行动上的矮子。我虽不懂卦象、卦辞、爻辞,但既知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逐一游历此山之八卦门总能做到,起身去转山。

人生不就是在未知里兜兜转转嘛!如今回首,虽还未知八卦奥义,但又听有六十四卦,于是不得已入了此时的兜兜转转。

出了崂山回到市区已是傍晚,正值青岛啤酒节,美食街人声鼎沸。我本不爱这种热闹,因为啤酒带给我的吸引力远不如人潮带给我的恐惧力,加上这临时搭建的所谓美食街本不会有地道美食。无奈一天的行走早已让我饥渴难忍,于是挤入人潮,买些并不正宗的特色美食胡吃海塞。

我向来容易满足,生活本来也只是饥来食困则眠。原本已经疲倦的身体在饱餐一顿之后又恢复了生机,于是继续行走。

我不记得我走了多少路,我只记得那天我从崂山区青岛啤酒美食街出来之后一直沿着滨海大道行走,路过五四广场、远远看见奥帆、路过几个海水浴场、最后走到花石楼。

我隐约记得八大关就在花石楼附近,于是就近找一栖身之所住下。

小闵打电话说她在美食街,问我是否已从崂山回来。电话那端传来嘈杂的声音。

我说你那边太吵了我听不见,然后挂了电话。

我想象着小闵在八大关、花石楼、五四广场驻足和在美食街大口喝着扎啤的样子,突然觉得像是认识了许多年却又许多年未见面了一般,想把今日之所见一一与之分享。

很多时候,我们都习惯于想象。想象着岁月静好、手可摘星辰;想象着面朝大海,举杯邀明月;想象着能把我所想都一一变成现实。可人(我)的一生中,总是有很大一部分想象无法实现。但我能坦然接受,我总是觉得想象中的拥有比现实中的拥有更让人回味无穷。

太平洋的风息着了,我也就息着了。

我站在风中喊山,山不应;我站在山上喊海,海不应;我站在浪花里喊云,云不应。我离了浪花,回到柔软沙滩里静坐,于是我听到了千里之外的雨声……

起身掀开帘子,果然下过雨。雨后的天空,透明无比,像极了我空荡荡的心灵。

我一个人登花石楼,看太平洋的风乱三千青丝;一个人逛水族博物馆,忆子房湖桃花水母;一个人览“万国建筑博览会”,领略“一关一路,关关不同”。

青春的岛屿,一个个向后退去,如今大多都已了无踪迹,只有极小部分伴我沧海桑田。

五、曲阜

午夜的时候,我离开了青岛。

我要趁着夜色回到过去,回到那个伟大的时代去。

那个有着许多享誉世界的名字的伟大时代。

几千年以后,我们依然还用那个时代的称谓来形容岁月。可是,我们口中的春秋要多少个才及那一代春秋呢?

春来百花齐放,秋日硕果累累。没错,同一时期,相同世界的不同文明国度涌现了各自领域至今依然不可超越的圣人,老子、孔子、柏拉图、释迦牟尼、亚里士多德等等。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可他们在各自领域各领风骚数千年。老子、孔子、释迦牟尼的思想更是成为中国封建王朝(佛教盛行于封建王朝中晚期)的三大主流文化并存发展,更是因此而衍生出理学、心学等对后世产生远深影响的哲学思潮。

比较有意思的是,作为不同文化类型的创始人,孔子和释迦牟尼有着相同的贵族血统,释迦牟尼出生在古印度四大种姓中掌政权的刹帝利阶层(古印度婆罗门掌神权,刹帝利掌政权,吠舍为一般平民阶级,首陀罗为奴隶),孔子亦为王族后裔(先祖为殷商王族);虽相隔万里,但他们都是作为人生导师行走于世间,思想都被后期统治者发扬光大。区别在于释迦牟尼贵为王子锦衣玉食,夫子三岁时父亲叔梁纥病逝,家境较为贫寒;佛教于公元十三世纪在印度教兴起之后遭遇毁灭性打击(佛教在中国根却越扎越深并完全中国化成为中国主流文化之一),而儒家学说至今依然闪烁着治国理政的光芒。

到达曲阜时恰是太阳初升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夫子就是文明国度初升的太阳呢?“千年礼乐归东鲁,万古衣冠拜素王”。的确,太阳升起的地方,被称作古老的东方文明。古老东方文明中流砥柱的入世文化,儒家文化无可替代。

后来我又走过一些路,看过一些风景,了解了些许外来文化在中国扎根并和儒家文化呈合流之势。就拿佛教来说,从起初的摄摩腾、竺法兰、安世高等(包括后来的真谛、不空等等不一一例举)“传教士”走进来到朱世行、法显、玄奘、义净等“取经者”走出去,历经几百年,最终融合中国玄学、道家学说、儒家学说等后在中国生根发芽了。但无论如何,儒家学说作为中国统治者一贯推崇的正统思想,却是不可动摇的。

现在想来,虽对儒家文化知之甚少,但我的曲阜之行可否算得上是朝圣呢?

首先到孔庙,瞻仰供奉至圣的庙。孔庙作为中国三大古建筑群之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世界文化遗产,九进院落以皇宫规格而建,富丽堂皇不言而喻,一砖一瓦皆文物。范仲淹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想这句话用来形容夫子应该还算贴切。夫子在周游列国之前曾任中都宰、司空、大司寇,后官至大冢宰(短暂代理)(注:西周时期,天子大搞分封,官制更是复杂,中央组织架构大体为“三公六卿五官”,因三公多为诸侯国国君,自顾无暇,作用不大,故权力集中在六卿五官手中。春秋时中央组织架构及官职基本沿袭周时官制,但由于诸侯并起,三公六卿名存实亡,故春秋时以“天地四时”,即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治理国家)。

夫子作为大冢宰执政三月左右,鲁国各方面均有起色。正当夫子准备大展宏图之际,他被弃用了。究其原因,大概因为群雄并起,邻国不可能对鲁国崛起而坐视不理吧。年过半百的夫子心灰意冷开始周游列国,各国国君虽折服于其才华均上宾礼遇之,却又均未让其施展政治抱负。

十多年后,夫子可以说郁郁不得志(也许并不恰当)地回到鲁国,开启了其万世师表的新篇章。创办私学、主张“有教无类”,中国教育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到达巅峰并持续到现在。至于他整理、修订的书籍,更是历经几千年依然经典。

我过奎文阁、杏坛,在大成殿门口石台阶上坐下,看雕栏玉砌,看太阳当空,看历史长河波涛汹涌,看三千弟子之乎者也,看夫子川上髯须,曰:逝者如斯呼!

夫子是太阳不落,我是日不落帝国一粒浮尘,太平洋的风吹来,我随风流浪远方。

出了夫子庙,又把孔府和孔林一一走遍,然而,就算我走再多的路,也走不出属于自己的应许之地。圣人替我布施,我却未能持戒,更别说忍辱、精进,我离不了此岸的烦恼,所以无法到达觉悟的彼岸。

故而,我作为“朝圣者”的悲哀在于:以为朝圣而知之,其实不知。

六、泰山

我曾看过郭子鹰的《最好的时光在路上》,我想,时光是否最好我不得而知,但在路上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快乐——因快而乐,所以并非一无所获。

曾经很喜欢一句话:旅行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发现一种久违的感动。诸事繁杂,于是久违了感动。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可纵使田园将芜,人生总免不了“君问归期未有期”的无奈。

记忆里,那时候曲阜到泰安没有直达火车(岁月流逝,也许记忆并不准确),于是我先到济南,再转车到泰安。

到达泰安正是华灯初上。我本喜欢一个人在这样一个陌生城市的白昼与黑夜的间隙里游走,看小吃店的孤独身影或你侬我侬,看煎饼果子摊上食物的混搭,看杂货铺前老人手中的蒲扇轻轻摇曳,看自己的身影被拉长又缩短,看白昼被时间全部带走,看黑夜被万家灯火照亮……

我喜欢别人用怪异的眼光来看我,就如看到一只流浪狗那般。但我不喜欢用怪异的眼光看别人——现世安稳——流浪只是一道风景。

但我喜欢流浪,总自以为是的把流浪表面化地理解为走走停停,所以总想在走走停停里过完一生。

万物生息,总有规律。走着走着夜就已经深了,灯火和燥热也已渐渐散场,那就按下暂停键。

艮山为阳,“山阳开泰”,若须弥(昆仑)为万山之祖,泰山是否可为万山文化之宗?

当我依山而眠时,竟恍惚觉得经历了沧海桑田一般,我是何等幸运,竟然头枕流淌着文明血液的身躯而眠。

本想子夜进山,奈何梦境太过于真实,以为自己已然身在此山中,待我睁开双眼时,已是凌晨。

说:不求此生匆匆过,但求每日都能有所进步。我未曾进步,但总不愿故步自封,那就循着东方的曙光,朝着岱宗进步吧!

先到红门。

我虽来到了文化圣地,但我却是个极没有文化的人,所以并未对“红门”作过多的了解,所以也并未作过久的停留。短暂的停留也只是为了索取一张通往这五岳之尊的通行证而已。

入了红门,便入了文化的海洋,面对这苍茫的大海,我如这海洋中的一粟,漂泊着没有方向。于是顺着人流,也顺着历史的洪流拾级而上,虽不能眼界拓开,但身体能更上一层台阶,总算不虚此行。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不自主的想起了昨夜的月,月光洒满山川大地海洋;停下脚步的时候,脸颊上拂过太平洋的风,它是那么触手可及却又触不可及。于是我看到了“?二”,我不太愿意去探知其是否表达与西湖“风月无边亭”里“虫二”一致的意境,但泰山风光无限此时便可窥其一二了吧?

泰山是我国为数不多的双重世界遗产地,自古以来便引人入胜,其不仅引发文人墨客直抒胸中的豪情壮志,更让统治阶级频繁亲临封禅。由此而观之,其又何止风月无边?

是的,泰山何止风月无边?泰山承载了多少人的梦,也就为多少人的梦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于是泰山修建了我国遗产地的第一条客运索道。许多人再也不用历经十八盘就能“一览众山小”了。人们把“得到”变得轻而易举,但代价是不惜毁掉泰山一大部分坚实的脊梁……

我想,那时候的我步子应该是沉重的,不以保护为目的的开发难道不是价值的坏死吗?我看着挑山工之字形的行进路线,又看着高空缓缓上升的索道车厢,说不出个中滋味。 

在路上的时候,总觉一切身外之物均是包袱,身无一物无妨,世界予我四方。于我来说,登山时的必需品无外乎一口清冽甘泉。而山里不但有我向往的无限风光,而且绝不吝啬于恩赐我玉液琼浆。

找一曲径通幽处静坐,静下心来,于蝉鸣鸟叫之外觅一声泉水叮咚,无需一片宽大的树叶,亦无需一束中通的草木,凭我合并的掌心一捧,便饮足了太平洋的风。

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太史官引申其意曰“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来赞誉夫子。我是个极没有文化的人,不管是本意还是引申义,我还是未解其意,但既生仰望之心,又岂不勇于攀登。

说泰山十八盘是泰山登山盘路中最险要的一段,有诗为证:“拔地五千丈,冲霄十八盘 。径丛穷处见,天向隙中观。重累行如画,孤悬峻若竿。生平饶胜具,此日骨犹寒。”我铆足了劲奔向十八盘,且听风吟与惊叹。

老杜曾说:“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古来圣贤皆有登顶泰山而睥睨天下的豪情。我未临绝顶就已仿佛置身仙境,此时,我愿化身孙猴子,来一场大闹天宫,这十八盘就是我闯入南天门的必经之路,无需如意金箍棒,无需七十二般变化,亦无需筋斗云,只需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入南天门,天兵天将皆吓尿,仙女王母献蟠桃……

身处十八盘,看着身旁手足并用的游客,竟有了鹤立鸡群的骄傲。环顾四周,两侧崖壁上“天门长啸”、“层崖空谷”、“天门云梯”、“如登天际”等摩崖石刻飘逸灵动,升仙坊远矣,南天门近在咫尺。

十八盘的尽头就是所谓的天街了,像是摸到了理想国度的门楣,心里莫名兴奋。

我围着山顶走了一圈,穿越人流,找一静谧处坐下。

太阳呈45度角向我微笑,我笑脸相迎;山峦起伏我最高,也最渺小;云海浮沉我坐看,各自纷扰。

看人来人往云卷云舒,初登顶时的兴奋已然渐褪,竟只觉得悲从中来,却不知因何而悲。于是起身再绕山顶一圈,从“海岱纵目”至“五岳独尊”,初初了解一下泰山石刻展示出来的中国书法艺术的发展脉络,从始皇帝登临泰山封禅至今,文人墨客、帝王将相留下的石刻、碑碣无不令人叹为观止。可我偏偏是个书法文盲,不管是册本还是卷轴,不管是石刻还是碑碣,向来只知大小不知行草,遂无法感知横撇竖捺的形体美,更无法感悟创作者的思想境界。终于为自己的无知而恼,更觉索然无味。但转念一想:虽无法感知艺术之美,但工匠精神总令我折服。

说起工匠精神,泰山亦是无处不在,泰山古建筑群更是中国传统建筑的文化瑰宝。而让我振奋的是,如今之中国工匠,正在多领域让世界瞩目。时至今日,我多想再见泰山,在这世界自然、文化双重遗产地远眺中国工匠在世界各地发出耀眼的光芒,无需豪情万丈,只需平淡的吟一句“一览众山小”。

七、泉城

我回到了泉城,回到了这个\"家家泉水,户户垂柳\"的城市。

济南号称泉甲天下,七十二名泉、泉泉各异。这让我想起了水泊梁山,走过崂山八卦门、走过曲阜三孔,虽仍不知儒与道,但对这齐鲁大地上生发的文明有了些许曲解的兴趣,抛开地域不谈(水泊梁山位于济宁市梁山县),七十二地煞最终是否被封印在泉城了呢?也许就像悟空,虽凭了七十二般变化上天入地,终了不过换一身枷锁,紧箍也不过是三藏用来锁住心魔的道具罢了。

至于封印是不是会被解开?已经不重要了,天地万物、日月星辰,各有宿命。

我路过趵突泉边、看泉水喷涌而出,演绎一场奇观;我路过大明湖畔,看杨柳堆烟、莲叶接天,在夕阳下数莲瓣。

生命不止,所有的出发,不过是为了赴一场生生不息的盛宴。古老的文明国度之所以历经千年依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且越发强大,除了强大的道路、理论、制度、文化的支撑,还在于不在某一成绩面前沾沾自喜盲目自信,而是在不断的出发中积累、然后厚积薄发。于国家而言如此,于我们个人而言更当如此。

我坐上了离开泉城、离开山东的火车,耳机里再次想起了《太平洋的风》:最早和平的感觉/最早感觉的和平/吹散弥漫的帝国霸气……当太平洋的风徐徐吹来/吹过真正的太平/最早的一片感觉/最早的一片世界。

关于作者: cw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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