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应志刚
午后,婆娑的阳光透过树荫斑驳了白墙黛瓦的小巷,勤快的姆妈们坐在屋檐下,享受着清爽的穿堂风。
手里却不曾闲着,一粒粒莹白细润的鸡头米,从栗色的壳子里“破茧”而出,顺着手势滚落在青花瓷碗里。
傍晚,甜丝丝清香的味道,在巷弄里氤氲。
一碗热腾腾,撒了桂花的溏心鸡头米,用勺子轻轻舀起,细巧地送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合着那几粒脆爽的香糯,溢满味蕾。
这是属于姑苏的味道,流淌进血脉里的温婉典雅,是每一个来过苏州的人,念念一生的追忆。
每逢立秋,苏州人翘首以盼的美食——鸡头米上市了。
为了拍一组采收鸡头米的完整影像,昨天天没亮我就起床了,开了半个小时的车,终于抵达甪直的鸡头米种植基地。
在甪直,有近万亩种植鸡头米的水田,主要分布在澄湖国际慢城区域,并获得了“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保护”。
鸡头米是夏荷的高邻,叶圆且大,边角向上微翘,像一个绿色圆盘平铺在水面。
其花朵呈浅紫色,浮在水面,一派紫云英的清艳。
花谢后,花萼并不脱落,随着时间流淌,慢慢闭合与膨胀,形成状若鸡头的果球。
一个拳头大小的果球,包裹着上百颗栗色小果,剥去外壳,“圆润如珍珠、色泽如鱼目、大小如豌豆”的鸡头米方才显露真容。
在我打开相机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凌晨五点。
水田里,采收鸡头果的农民,已经在水里泥里摸爬了两三个小时。
头顶一盏盏矿灯,似萤火虫在暗夜里飘来飘去。
探到果实后,以植株为中心,用竹刀在叶子上划出一个圆,随后将果实拉出水面,又在根部快速划上两刀,割下放入竹篮。
对于农民来说,丰收从来不是诗意,只是为了活着的艰难打熬。
从星光闪烁到旭日东升,从斜阳西落到明月升起,接近20小时的劳作,中间只有吃饭喝水的空档稍作休憩。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后,忙碌了半宿的农民,从水田里拉起一袋袋果实,满满当当堆在三轮车上,准备送往收购站。
被我跟拍了一个多小时,泡在水田里“懒得”跟我说一句话的那位大哥,终于上得岸来。
我递了根烟给他,他摇头拒绝,“没时间抽”,弯腰背起一编织袋果实,又不忘用手再抓一袋,呼哧呼哧朝路边的三轮车踉跄而去。
看着剩下的几袋果实,我上前试着拎了拎,没拎动。
背着鸡头果打边上经过的大嫂笑了,“一百来斤呢,你哪搞得动。”
采收鸡头果辛苦自不必说,但剥鸡头米同样不轻松。
10斤鸡头果才能揉出6斤“鸡头珠”,而6斤“鸡头珠”方能剥得1斤“鸡头米”。
刚上市那阵,果粒的外壳还比较嫩,用指甲就能剥掉。
套一个铜指甲,甚至辅助以老虎钳才能破壳。
你去菜市场看一看,那些卖鸡头米的商贩,剥了几天鸡头米,指甲个个都是开裂发黑的。
一粒鸡头米从田间到餐桌,需要经过栽种、养护、收割、剥粒,每一道程序,但凡能赚轻松钱的人,都是不愿干的。
粒粒皆辛苦,送给鸡头米是再适合不过了。
所以,当你舀起那勺甜糯爽口的鸡头米,请珍惜那些还能为你提供美食的人们,也请珍惜所有的食物。
因为我们所浪费的每一口吃的,都是另一些人拼尽了力气的生活。
每一口吃的,都是另一些人拼尽了力气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