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西村,距离北海市区大概20多公里的一个村落,从很多层面来说,它都代表了北海文化的精髓,这里主要以竹林以及晾晒海盐,赶海捕捞闻名。随意走走,很快就迷失在渔家盐田之乐里,几步之遥,可以看到滩涂上聚集一群翱翔的海鸟在半空捕食,池塘泛起粼粼波光,水车拍打着的浪花在翻滚,茁壮成长的甘蔗地,孕育着村落里村民们对富饶的期许和向往。沿着乡路一直走到尽头,出现了一个方洞,斑驳贴满破旧广告的墙壁,从矮小的门廊钻进去,像穿越到了一个沉睡的千神之邦,眼所能及就是大海,此刻的海面只有祥和,广袤的蔚蓝和高耸的台阶,似是探秘,迎接的是你尽情的旋转和跳跃。
但更重要的是,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可能都无法那么直面的感受到一种北海渔民的生存态度。每年夏季的台风后,西村大多数房子仍旧是摇摇欲坠的危房,然而就这里一堆砖头,那里一摊水泥,有的老房子裂了缝就拿几根竹子棍顶着,却见街边几个老人家坐在一起,刷着旧砖头,准备盖新房子,有说有笑,看到你就挥挥手,孩子们在那里嬉笑玩耍或坐在砖前晒太阳,大家就那样若无其事的用笑容把灾难融入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在西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如果来北海,没有体验过赶海的情景,尤其花上一天的时间去了解这个村民主要以赶海挖“海人参”为主要收入的西村,那就是白来一趟了。何为“海人参”? 学名方格星虫,俗称沙虫,在我国福建、广东、广西和海南、台湾沿海均有分布、但其中广西海区资源资源最丰富,且以北部湾海区广西北海市的为上品。因其食用和药用价值均不亚于海参,含丰富蛋白质,当地人亲切的称其为“海人参”。“海人参”表层的胶原蛋白和任何调料相遇都能够形成自来芡,煮汤时白如牛奶,有“天然味精”之称,鲜食时肉质脆韧弹牙,搭配蒜蓉清蒸或者韭黄爆炒是北海渔民最拿得出手的两道看家菜。而将其在阳光下反复炙烤,晾晒风干,便是最好的增味品,西村人告诉我一个嗦粉的秘诀,那些好吃的粉店的汤底,都是下点儿沙虫干煎炒炼油,提鲜的同时最大限度保持了食材的本味。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不仅是一种因地制宜的变通,更是顺应自然的中国式生存之道,渔民精心使用着脚下的每一寸沙砾,获取食物的活动和非凡智慧,无处不在。每当退潮,沙滩裸露出出近四五公里时,西村的老幼妇孺都会出动,带着一把特制的专用于挖“海人参”的锄头来到沙滩,不要妄想抓住它们是一件容易的事,扛着几斤重的锄头,捕捉不知几尺深沙下仅6、7厘米长的猎物,“眼明”是必须,而做到“下手快”本身就是一门需要用时间练就的绝技,村民们告诉我诀窍就在于当沙虫钻进沙里时,就会留下一条沙道,肉眼很难看到,所以也解释了为什么总看到村民们用锄头在沙滩上不断的敲打着沙面,是因为沙里的沙虫受惊动就会往下钻,沙道就会溅出水来,他们会根据水柱的情况,能判断沙里是猎物还是海螺,要在猎物逃走的路途前边挖断,发力到捕获短短几十秒,把它从沙里揪出来。极致的美食只留给最勤劳的人们,那天我有幸被西村捕猎丰盛而归的热情的渔民邀请,他们仅仅用十分钟的时间清蒸“海人参”,就唤醒了我的味觉久未拥有过的鲜甜,西村这片海既满足了所有好奇心的驱使,又是崇尚自然好味道的美食家的天堂。酒足饭饱之后,我便和渔民聊起了家常,大伯姓林,他们夫妇两从小就在西村长大,曾经捕猎“海人参”是一家人的生计,四季轮回,潮落而作,潮起而收,凭借一抡锄头,他们才有了稳定的生活,现在儿女也在城市安家立业并且想把两老接到身边,可头顶蓝天,与大自然斗智斗勇、在风浪渐起的海里搏击过的林大伯又岂能安于钢筋水泥包围的城市,偶尔和西村里的邻居再赶海去挖沙虫是他们夫妇让爱情保鲜的秘密,林大伯如是说,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幸福的笑容。
快节奏的社会使人们把旅行和食物都贴上了价签,变成了消费品。大多数人选择的是到北海最出名的景点走马观花,到此一游,尝着快手加工过的海鲜; 而今天我重返乡间渔耕赶海,快乐厨房,享受新鲜的食材最原始的烹饪,又是一阵海风拂面,让我摆脱庸俗成功学的困扰,就这一刻,漫步在沙滩上仅仅、静静地思考着食物与自然,自然和生产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