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宿太师屯
太阳西斜,过了宿头,在携程上订了安达木河畔的一户农家。
好一户农院!爬了一段小土坡,闻着犬吠,听着鸡鸣进入院落。这片院落位于村里的制高点,看起来有六七间房屋,一字排开。
院子里绿油油的小葱刚刚冒头,碾碎的黄豆铺在地上,丰收的玉米堆在窗台上。
“这块铁板下面大有玄机,是我家挖了100多米的深井。村里其他人喝的是自来水,我家还用这口井,水里没有水碱,喝起来甘甜可口。”经过院落一侧的一块铁板时,看我面有疑色,主家颇为得意地向我解释。
进屋把行李放在炕上后,我出屋和主家继续攀谈,女主人拾了柴火在一旁烧炕。
主家告诉我这个地方名叫太师屯镇令公村,往过翻几座山就能到达承德兴隆境内。至于令公者谁,太师者谁他也说不上来。明朝时,他们家祖上从山西大同搬来令公村,世世代代在此务农、做工。现在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已进城工作、学习,留下老两口在村里营生。
听我是从山西吕梁来的,他来了精神,抬起满是黄茧的食指,浑浊的双目有了颜色,“山西吕梁是好地方啊,历史上出了很多人才。”
不多时,烧完火炕的女主人又把晚饭做熟了,混合着各种饭香的味道弥漫四周。隔壁邻居家养了蜜蜂,“嗡嗡”叫个不停,仿佛也被这饭香吸引。
我咽了几口口水,假装保持镇定。
“都别聊了,赶紧来厨房吃饭了,一会饭菜都凉了。”女主人洪亮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听着好不亲切。
我们来到厨房,一阵香味又是扑鼻而来。大家伙也没有什么主宾之分,随意落座。
桌子上已摆满一桌饭菜,有我爱吃的猪肉炖粉条,有养人胃口的稀饭粥,有芹菜炒肉,还有一盘咸豆干,又有几根大葱上桌,女主人添了一碟蘸酱。当然,真正重头戏是韭菜饼子,满屋满院大半的香味来自这诱人的韭菜饼子。
看来这韭菜饼子也是女主人的得意之作,等众人坐齐后,她端了好几盘放在桌上。此时的我,早已将陌乡人的身份抛在脑后,也不再把“就当这是自己家”当作客套话,率先夹了一块韭菜饼子,吹着热气就往嘴里送。
我不是美食家,不大会用“满口香溢”“金黄酥脆”之类的形容词汇。总之,这口韭菜饼子一下肚,就想起来儿时无忧无虑在田野里奔跑的旧时光,想起了儿时老家村子里的炊烟袅袅。现在这一切,都随着城镇化建设加速迈进,成为了过去时。
因为疫情的缘故,这个地方很久不来外人了,我们的到来,他们也很开心,一家人忙个不停,极尽热情。
这时主家打开一扇柜门,拿出来一瓶张家口沙城出的白酒。我本不善饮酒,也叫主家给我满上。
几杯酒过后,主家放下了筷子,给我讲起了他过去的一些事。在人民公社时期,他就是干活积极分子,挣了很多工分,那时候工分是硬通货。83年前后他们村才开始大包干,比小岗村晚了几年,干活虽然更有积极性了,不过单靠种地挣不了多少钱,就经常外出找工干,附近的很多水库、景区、工程他都参加过。最近10多年,他参加过最有名的项目就是古北水镇建设,说起古北水镇,主家来了兴头,又聊了很多掌故。
晚饭过后,我信步走出院屋,在村子里散步消食。白天没注意看,没想到如此偏僻村落也矗立了一盏盏路灯,几乎照亮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这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发展的成就,此时对我来说却是光污染。
继续前行,出村后走到河边的田埂上。没有了路灯,抬头望去,终于看到满天星斗,没有一丝杂质,不禁让人惊叹“简直何其壮观”。
看完星星回屋睡觉。说来神奇,没有了电视、WiFi等现代化产品干扰,上炕后脑袋一碰枕头,被子盖上后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我们在隔壁公鸡的打鸣声中醒来。女主人早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有腌菜、豆浆、鸡蛋等。
吃完早餐,我带着女儿随女主人进入院子最北边的一间屋子。这竟然是一个豆腐作坊,这才得知我们刚刚喝的豆浆是他们家自制的。女主人告诉我,豆腐作坊是他家重要经济来源,她每天凌晨2点30起床,早晨七八点能把豆腐做好,每天豆腐能卖300元,抛开各种成本,大概有100元纯利润。
我也顺手体验了一把豆腐制作流程,闲谈中得知女主人刚刚做过大手术,术后舍不得休息,坚持每天开工做豆腐,她觉得人只有动起来生活才过得踏实。
我心下惭愧,对孩子们说以后再也不能有“佛系”“躺平”之类的消极思想了,其实这句话是对我自己说的。
离开这家农户后,我们驶上了松曹路,赶往下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