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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再游法源寺。

                                                                再游法源寺

两年后到北京,禁不住再游法源寺。

从车马喧腾的菜市口大街下车后直穿天景胡同,由七丼胡同再拐入西砖胡同,三拐两拐后已经面朝正南,眼前一片草树遮天蔽日,把同样车水马龙般的南横西街挡在千里之外;浓浓绿荫之后,法源寺赫然在望。

七月北京的午后,烈日当空,心中烁烁流火,可一脚踏进法源寺,耳外无声无息,一片澄澈如镜。只不过一墙之别,竟是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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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内外,古寺名刹数不尽数,据说郊外素以潭柘寺称雄,城中当推法源寺第一。法源寺的建造,起意于唐贞观十九年(645年),唐太宗为哀悼北征辽东的阵亡将士,下诏立寺纪念,但未能如愿。半个世纪后,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696年)才真正完成,赐名“悯忠寺”,所以今天二进院落就是“悯忠阁”。寺庙落成后的千余年间,屡毁屡建,传说轶事却是走马灯似地代代不辍。真不知哪一间房被金室女真用来幽禁宋钦宗赵桓?哪一个屋子曾作了谢叠山绝食明志的处所?又是哪一堂僧房在袁崇焕蒙冤屈死后,头颅为部下冒死偷出,在这里超度?打开百度地图一看,湖广会馆和谭嗣同故居近在咫尺,那么两个甲子前,一代英杰确然血染菜市口,停灵法源寺。如今徜徉寺院,帝皇贵胄,忠臣义士与我同游,其幸也何如?

往事已矣。法源寺现在是中国佛学院和中国佛教图书文物馆的所在地,寺中自韦驮殿、大雄宝殿,到藏经楼,以及两边厢房内,各类佛教文物琳琅满目,不可胜举。两年前游访时将近正午,所以一一饱览;而两年后的今天,日头西落,各处厅堂早早闭门,未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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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繁花之寺”法源寺别有趣味——此后游历京中智化、智珠、五塔、大钟等寺庙,才发现唯有法源寺最爱莳花弄草。

甫入寺门,唯见巍巍国槐高挑云天之外。黄河以北多喜种植槐树,槐树树干挺拔擎天,枝叶如虬龙四下舒展腾挪,树荫亭亭如盖,挡住了炎炎烈日和嘈杂车声,再造了一方无垢净土。树下东西,钟鼓两楼尽自雄浑伟岸,却已是相形见拙。

再说净业堂前的荷花。那花不种在地上,不栽在池中,是养在两百年历史的清代石钵内。石钵是乾隆十四年仿北海团城的渎山大玉海雕刻而成,四周以海水花纹为底,山龙海马,仙人鸟兽及佛家八宝器具浮于水纹之上,无不美轮美奂,衬得水中芙蕖袅袅婷婷,偏又素净淡雅。

堂外为荷花遮荫的,是四棵百年老松。松树古拙遒劲,繁茂常绿。浓浓绿叶中,点点老针泛黄,更添古意。透过团团枝叶,遥望碧云天外,晚霞如火。一时劲风穿堂,簌簌松涛起。

但法源寺最惹人注意的,是丁香花。旧日京中世传,“悯忠寺(法源寺)的丁香,崇效寺的牡丹,极乐寺的海棠,天宁寺的芍药”,直到今日,其余花事已不可见,唯有法源寺依旧。自天王殿后,丁香花广植于各处殿堂屋宇院落,尤以悯忠阁下最密。寺中花树,据说多在百年以上,最年轻的,树干也有碗口粗细。丁香花主干多斜侧一方,自腰身分杈后,枝桠或旁逸斜出,或盘旋而上,堪比百年梅桩。可枝桠上长出的条条枝叶,却是笔直一线,卵圆形的叶片宽大肥厚,对对而生,整棵树形正似一把撑开的大伞,一把把绿伞遍布于寺庙廊前檐下,反把红墙黑瓦藏住,托出飞檐翘角。

丁香花开于仲春四月,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今天,都不在花期。遥想九十五年前,印度诗人泰戈尔访华,由徐志摩、林徽因相伴游寺,正值丁香怒放,满寺浮香,诗人为之绝倒,于融融月色下吟诵一夜,何等雅趣!可如今千里到京,繁花不见,不能一睹“百结之花”的芳颜,未免悻悻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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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法源寺种有玉簪。

“昨夜花神出蕊宫,绿云袅袅不禁风”,玉簪花原是王母娘娘宴请众仙,瑶台仙女欢醉之后,长发散乱,头上玉簪掉落人间所化而成。我在好多省市见过玉簪,但总不如北京,不如法源寺的硕大喜人。法源寺中的玉簪,叶片肥大宽厚异于常种,花葶更比寻常大了一倍不止。   那花躲在松下绿叶丛中,花下花萼犹如翡翠透绿,更衬出花瓣莹润如玉,平日便无风时也颤颤巍巍;花蕊似开还闭,微风拂过,左右避闪,羞于二八豆蔻。只可惜这时落于傍晚,料想当于阑珊清夜,皎皎月色下,看“云破月来花弄影”,才有意兴;又或者寥寥清秋,潇潇雨后,花带垂珠,才是最美。

看罢玉簪花,大雄宝殿西的一棵西府海棠也不可错过;东厢房内,紫盆栽种的金银花和月季刚刚过了花期;而随处可见的绿竹、翠柏,总把大火红墙添了凉凉绿意。

一个院落一个院落地走看,不知不觉,日影西移,煌煌余晖漫撒四方,寺中殿楼塔碑,树花草叶,光影斑驳,竟是别样风流。

北京寺庙外墙、窗棂多作大红深色,夏日斜阳偏又灿灿生金,金红两色交相辉映,叫人心目神驰;鸱吻走兽,遍布殿宇屋脊,投影窗上地下,随日而行;松竹槐杨,枝叶或疏或密,洋洋洒洒,印在粉墙青砖面上,正是一幅幅天然雅致的宋元文人画;槐树正是落花时节,黄茵茵的花瓣贴在地上,随风聚了又散,又与花影争雄;就连屋顶上搭建的信号器,随着日影转移方位,居然便形成了一只单腿直立,引颈长鸣的仙鹤,九天之外,隐隐可闻清音传来。唯夕阳在天,渐渐沉山,画影悄悄淡去,终至消失。凡此种种,似有还无,凡夫俗子无不五色俱迷。

这时将过申时,庙中众僧齐集大雄宝殿做起了晚课颂。殿外三五信男信女,随声而唱。没有想到,堂堂国家佛学院的课颂仪式竟是如此简单,既无木鱼,也无钟磬,但梵唱声声,齐口而发,庄严凝重,气势不下于千万阵仗。那佛号安详平和,飘出窗外,与晚晖同播于院中,扬于天外,刹那间使人心中安乐,了无詈碍。

课颂片刻完毕,顿时一片宁静。依依不舍地走出寺门,寺外树林中,几只老鸦忽而“啊啊”叫了起来,想是它也知道,北京的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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