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15日
淅淅沥沥的浅秋细雨,浇洒着北栅街、浇洒着石皮弄、亦是浇洒着壹玖捌壹院落前,左右各一株银杏。
银杏本是葱绿的叶儿,被熹风、被绵雨浸湿,染了澄澄的金黄。
这一日,原是定了启程的。
可一场不期而至的绵绵的雨,虽是淋落了银杏的枯叶,却也束缚了归乡游子的脚步,将它紧锁在院落里。
一红、一黑,两台Super Soco TS1200R,正倚靠在走廊里堆积着灰尘。
红的属于我,唤作“小龟龟”。
“小龟龟”本是一台酷炫的电动跑车,却屡屡被我使唤着以30码的速度行驶,正是像了一只龟,不紧不慢地在古镇外游荡。
黑的属于教授,还无名无姓。
教授,是我念中学时踢球的伙伴。
他远赴泰国留学后,流离到了上海讨要生活,却郁郁不志。我知晓了这境遇,便邀了他同来西塘享受田园的闲散,涮洗一番惆怅。
这故乡的伙伴,即将和我并肩踏上旅途。
一红、一黑,两台Super Soco TS1200R,正倚靠在走廊里堆积着灰尘。红的属于我,唤作“小龟龟”。
这故乡的伙伴,即将和我并肩踏上旅途。
这一幅照片,拍摄于我和教授在壹玖捌壹的木门前踢球时。
2017年10月16日
“大白兔,跟我说一说骑行的路线吧。”
雨落款款时,赵哥握了一张“中国地图”,由雨花中奔跑来。他轻轻甩了甩发丝上的雨珠,到了吧台的台球桌前。
“你考虑好了?”
“嗨,一台破钩机,就让爹妈等一等吧。”
那一台钩机,是归属赵哥的资产,恰好来了买主。倘若他遂了爹妈的心愿,紧忙回曲靖将钩机变卖了,便足够衣食无忧地生活个三年五载。
或出游、或归乡,赵哥始终犹豫。
“来。”
我一个跨腿,领了赵哥往台球桌跳了去。
“浙江-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广西,这是粗略的路线。至于在每一个省份,去哪一座城市或哪一处景区,就统统随缘。”
“为什么不是走一条直线,反而绕道成了三角形?”
“如果走一条直线去柳州,在过了黄山以后,几乎是没了旖旎的风光。如果绕道,就有洞庭湖、三峡、恩施、张家界、凤凰、桂林。”
“预计多少时间?”
“30天-60天。”
“嚯...真是久啊,容我再想想。”
我一个跨腿,领了赵哥往台球桌跳了去。
2017年10月18日:Day-01 西塘镇-德清县 127KM
最后的行装,已是收拾妥了。
琳姐携了壹玖捌壹的姨婆们,缓缓出了院落。她们围聚在枯叶飘零的银杏下、目送即将离别的三个猴孩儿。
那可爱的姨婆们,悉数是附近乡村来的。
当稻麦收割后、农务清闲时,姨婆们便流窜在一些客栈里,劳作着烧菜、洗碗、晾被、扫地一类的勤杂事情。
琳姐,则是壹玖捌壹的店长。
我头一回遇见琳姐,是员工聚会时。
但见琳姐披了一袭杏黄的汉服,款款大方地落座在圆桌前。瓜子脸、丸子头、弯如柳叶的秀眉,叫我一面大快朵颐着鱼肉、一面情不自禁地偷窥着。
她必是“塘花”无疑。
“‘塘花’是什么鬼啊?”
“念书的时候,都说‘班花’、‘校花’。西塘最漂亮的姑娘,就是‘塘花’喽。我们壹玖捌壹的店长,无疑是西塘最漂亮的姑娘了。”
“得了吧,你肯定是喜欢人家!”
闲暇时,我屡屡跟古镇里的阿三阿四炫耀
可阿三阿四却屡屡ji
我对琳姐的夸赞,缘由她俏美而白皙的面颊、高挑而秀颐的身段,确实叫人瞧了舒坦。这古朴的小镇里,再没了谁如她一般惊艳。
可有一说一,我没恋爱她。
教授则非也、非也。
“嗷哟,她当了你的面,夸我长得英俊潇洒!”
“你讲清楚,壹玖捌壹是不是又来了秃顶的山炮、或者是戴了粗肥金项链的土鳖,趁我早出晚归的时候,来勾搭她说话!”
“呀、呀、呀、她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长裙,美翻了!”
教授下了班,回了壹玖捌壹,每每必是美滋滋地翻滚在床铺上,一面怀抱着靠枕、一面幻想着男欢女爱的场景。
“喏,琳姐的微信要不要?我给你。”
“啊?”
“以后咧,你就自己去质问她,有没有山炮和土鳖来勾搭她说话;也自己去建议她,平日里该是作什么打扮。”
“别!”
“什么就别、别、别?”
“我不敢!”
“嘿,他奶奶的,我怎么遇了你这么一个怂蛋!臭小子,你是没胆量要了她的微信咧,还是没胆量跟她你侬我侬啊?”
“都不敢!”
“你真厉害!”
教授是否因由遭了我的熏陶,方才对这80后的大姐姐魂牵梦萦、如痴如醉,已无从知晓了。可他只独自絮叨、憨笑,却从未表白。
可惜,这喜爱终是伴随行装,别离西塘。
“念书的时候,都说‘班花’、‘校花’。西塘最漂亮的姑娘,就是‘塘花’喽。我们壹玖捌壹的店长,无疑是西塘最漂亮的姑娘了。”
“念书的时候,都说‘班花’、‘校花’。西塘最漂亮的姑娘,就是‘塘花’喽。我们壹玖捌壹的店长,无疑是西塘最漂亮的姑娘了。”
浅秋的细雨,渐渐止了浇洒。
和煦的阳光缓缓丰盛,普照着根雕艺馆、普照着烟雨长廊、亦是普照着猴孩儿们远游的路。虽是晴朗朗的,却是凉飕飕的。
秋的萧瑟,由今伊始。
我披了一件浅棕色的皮革夹克、教授披了一件乳白色的针织风衣,以抵御骑行时侵袭的烈风;赵哥则干脆多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足以解决一切烦恼。
赵哥,向来是一个古怪的角色。
当烈烈酷暑时,他裹了一件军绿色的棉袄,在院落里踱步。
“不是我吹牛X啊,云南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到了云南啊,哪怕是夏天也得穿棉袄的,有什么好稀奇的嘛!”
“可赵哥,你在浙江啊...”
“浙江怎么了?我冷习惯了!”
当瑟瑟肃秋时,他披了薄如蝉翼的衬衫,在凛风中穿行。
“你既然到了海盐,就得踏踏实实地生活。别老是去网吧、别老是吃泡面,冰红茶要是腻了,就试一试可乐嘛。”
“回家?”
“不。我跟大白兔、教授先去柳州,再回曲靖卖了钩机。”
王三皮有一个姑姑,在嘉兴市的海盐县定居。
缘由这一番情状,赵哥便将王三皮“发配”去了海盐,希望他从此安顿,找一份正儿八经的活计。不求飞黄腾达、但求吃饱穿暖。
断了电话,赵哥折叠妥了军绿色的棉袄,塞在酒红色的登山包里。
一套Mammut的冲锋衣裤、一套The North Face的羽绒衣裤、一套Columbia的热能反射衣裤,置在背包底部。
一台佳能 5D Mark III、一台大疆 御 Magic Pro、一台华硕 U303、一支24-105mm的黑色镜头、一支70-200mm的白色镜头,置在背包中部。
日常用的换洗衣物,置在背包上部。
而酒红色的登山包顶部,则是另有配备一只行囊,装了所有数码设备的充电器,以及钱夹一类林林总总的杂物。
一支三脚架,锁扣在背包顶部和上部的缝隙间。
酒红色的登山包有52L容量,则又是塞了个满满当当,怕是有25KG重了。它跟过往远行时相较,并未见了差别。
除了一件军绿色的棉袄。
我背了酒红色的登山包、腿脚蜷缩着跨在红车的后座;手腕支撑着后座的尾架,竭力维持着平衡,以免那25KG重的大家伙将我掀翻了。
红车的驾驶者,是赵哥。
黑车的后座,捆缚着一只45L容量的橘灰色的登山包,是教授的行囊、一只乌黑色的书包,是赵哥的行囊。
教授掌舵着黑车。
“红车双人一包,承重约莫140公斤;黑车双包一人,承重约莫80公斤。红车的电压消耗,肯定比黑车快了足足一截。”
“嗯...每当骑了20公里,大家就轮换位置嘛。”
“对,红车的电压告急以后,就换作黑车双人一包,平均电压的消耗;司机也得换作背夫,互相分担身体的疲劳。”
“嚯、嚯、嚯!出发了,加油!”
同伴们彼此鼓舞着,我的心头却显了隐隐不安。
分明搭载了两颗电池的Super Soco TS1200R,仅是配备了一副充电器,充电时必然挥霍光阴;分明是旅途遥遥,却忘了预备了驮包,单单依靠肩背承受行囊。
螃蟹,率先崩了我的门牙。
西塘时,最末尾的一幕。
出了西塘的北入口,是西丁公路。
或是白日里对客商的迎来送往、或是夜半时随了赵哥、教授漫步乡野,西丁公路均是出入西塘的必经之所。
故而此一处的景致,早早烂熟于心了。
道路的左侧,是客栈、餐馆、公交牌;道路的右侧,是栅栏、杂草、垃圾堆;一座名曰“迎凤”的短短石桥,越了西塘镇、跨了荷池村。
居民和客商混杂了,一同安坐在桥廊上小憩。
他们拎提着瓜果、蔬菜;他们端握着手机、相机。机械询问着果蔬,西塘的巷弄是什么模样;果蔬询问着机械,远方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这短短石桥上的风物,转瞬即逝了。
“闲空了,再回来呀!”
琳姐挥舞着手臂,姨婆们也挥舞着手臂,纷纷呼喊着老掉牙的台词。只一刹那,我的鼻头酸了、眼眶润了、心坎碎了。
我依依不舍。
琳姐,正似持家的大姐姐,含辛茹苦地操劳着糊口的营生;姨婆们则扮演着姑姑、婶婶的角色,洗衣、做饭,终日不停歇。
她们拖着、拉着、拽着,一个个调皮捣蛋的臭小子。
叫我依依不舍的,还有那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缘聚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的可爱的人儿。尽管此时此刻,他们早已作别西塘了。
也许在2020年,也许在2025年。
我肩挎着酒红色的登山包,往江南而来。城际客车的票价仍是42元,行驶过南苑路、停靠在破旧的西塘汽车站。
K215路公交车依旧向北,我在平川中学站落脚。
穿了唐家弄、跨了环秀桥、又是站在水街中央。
倘若水街中那一座园林,如旧作“壹玖捌壹”,我必定要驱赶新到职的毛头臭小子,抢了他的B101员工宿舍,美滋滋地坠跌梦乡。
我会在梦乡偶遇,一个脚踏滑板的少年、一个手撑纸伞的姑娘。
倘若物非人非了,我即是定睛驻足,如痴傻一般僵僵地瞩目着;再挥摆着右手无名指,向随行的同伴叫嚷一番。
“嘿,我家!”
我会在梦乡偶遇,一个脚踏滑板的少年、一个手撑纸伞的姑娘。
倘若物非人非了,我即是定睛驻足,如痴傻一般僵僵地瞩目着;再挥摆着右手无名指,向随行的同伴叫嚷一番。“嘿,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