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

蒲公英一般的松树

我不知道春天的草原是什么模样，我是2021年4月底去的呼伦贝尔。那时料峭的倒春寒还未完全褪去，从飞机的圆窗往下俯瞰，只能依稀望见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隐藏在一片褐色如布的土地上。

来到呼伦贝尔的第一晚就下了一场雪。那时我刚从诺敏塔拉奶茶店吃完晚餐出门，银屑一般的雪花便从夜幕中抖落下来，在昏黄的路灯下闪闪发光。

等我走到拉海尔火车站旁边的酒店时，大雪已经将伊斯兰风格的车站圆顶包裹了厚厚一层。窗外寒风呼啸，仿佛是在唤醒那些沉睡的草、打着鼾声的树、抑或还在冰封的河。

第二天司机顶风冒雪，驱车将我送到位于陈巴尔虎旗的莫日格勒河。整个景区空无一人，新建的木栈道曲曲折折蜿蜒在一片草坡上。在小雪的欢呼声中，我沿着栈道登上景区的制高点，一个圆形的仿佛祭坛一般的木质观景台。

莫尔格勒河景区

雪中的莫日格勒河

从观景台上向远处眺望，斗折蛇行的莫日格勒河仿佛一条银白色的巨蟒，躺在一片灰绿色的草原上。那绿色仿佛春天刚刚苏醒的嫩芽，从枯黄的草地里冒出了头，然后被稀稀落落的雪花吓了一跳，瑟瑟缩缩地藏在仍在冬眠的枯草丛里。

司机遗憾地表示我来得太早了，七月份才是草原草长莺飞的季节，那时的莫日格勒河倒映着蓝天白云，周边绿草如茵，美得绝对让你流连忘返。

我也遗憾地摇了摇头，表示假期固定，身不由己。中午返回额尔古纳市，我在路边挑选了一家餐馆吃午饭。老板娘把我领到后厨，展示刚刚宰杀的新鲜羊肉，做了一顿手把羊肉。没有一丝羊膻味的羊肉配上野韭花酱，肥美的鲜香肉味在味蕾绽放，令人回味无穷。

额尔古纳湿地

秋冬景象的额尔古纳湿地

下午去了额尔古纳国家湿地公园。广阔无垠的公园里游客寥寥无几，等我沿着木栈道深入山林时，更是一个人也无。这时雪忽然小了，河流两岸一片银装素裹，成片的白桦林反射出一束束白光。

额尔古纳湿地

空无一人的湿地公园

湿地公园原本有“返璞归真”、“历史沧桑”、“黑森林岛”、“野猪林”、“榆树林”、“鸟岛”、“康大街山”、“湿地花海”八处景观。但现在是淡季，也没有导游解说，入眼处只有一片林寒涧肃、玉树银花般的冬季雪景。

额尔古纳湿地

额尔古纳市地的白桦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白雪皑皑的山林里，只听得到我脚踩积雪发出咯吱声。我信马由缰地在林间穿梭，忘却了尘世间的纷繁喧嚣。这一刻，我感到自己的心胸变得像这冰雪莽原一样辽阔，自由自在。

额尔古纳湿地

空无一人的湿地公园

晚上原本安排的住宿是弘吉剌部蒙古大营，但司机说蒙古包要到五六月份才开业，因此换到了额尔古纳丽丽娅俄式度假酒店。这家酒店装修十分奢华，充满了俄罗斯异域风情。

白桦林

额尔古纳白桦林

第三天早上司机驱车将我送到了额尔古纳白桦林景区。这原本不在行程安排之内，但是整个旅行团只有我一个人，经过一番协商我最终说服了司机。

白桦林

亭亭玉立的白桦

不知道是哪一阵西伯利亚的冷风，将白桦的树种从俄罗斯吹到了此处。让原本树木稀疏的草原，在此地生成了一片占地约一千公顷的原始白桦林带。

白桦林

白桦林与白雪交相辉映

静静的山岗上飘着小雪，阴郁的天空忽然放晴。在一片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仿佛还在冬季的白桦林婀娜多姿，犹如窈窕少女般亭亭玉立。

白桦林

皑皑白桦

我独自一人漫步在白桦林中，耳边响起朴树的那首歌。这白桦树密密麻麻，远比额尔古纳湿地公园要多得多。环顾四周，除了白桦没有其他树木。雪白的树干与白雪交相辉映，光秃秃的树枝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弥漫出一股粉色与紫色交融，仿佛是一幅著名的风景油画。

白桦林

风景如画般的白桦林

我恋恋不舍地离开白桦林，仿佛是在与初恋的姑娘告别。车子行驶在一望无边的草原上，左近看不到一个人影。司机突然放起了歌，欢快激昂的曲调冲淡了我心中的感伤。那是乌兰托娅的《套马杆》。

呼伦贝尔大草原

去往黑山头的路上

草原上天气多变，额尔古纳那边还雪花飘飘，到了黑山头却风和日丽。形态各异的云朵在草原上洒下一块块阴影与光斑，我们在幽暗与光明之间穿梭驰骋。那一刻我感觉天空被云压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呼伦贝尔大草原

路途中偶遇的羊群

车辆行驶途中，忽然被一群羊拦住了去路。司机索性停下车，帮着牧民驱赶成千上百的绵羊。我下了车走近羊群，发现这里的草地格外鲜绿。司机说这里是成吉思汗弟弟哈撒尔的封地，水草丰美，所以这个季节仍旧可以放牧。

呼伦贝尔大草原

低头吃草的羊群

半个小时后，左近的草地上忽然出现了几匹颜色暗红的蒙古马。我兴奋地让司机赶紧停车，小心翼翼地靠近正在悠闲吃草的马群。这七八匹马好像是一个家庭，缓慢地在一片空旷的没有被雪覆盖的草地上，静静地低着头寻觅可口的矮草。

黑山头镇

黑山头偶遇的马群

蒙古马的身躯并不高大，身上还长着厚厚的用来过冬的毛发。它们静静地站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犹如一群淡泊名利的隐士。时间仿佛对它们失去了意义，风吹过一轮又一轮，但是它们宛如一尊尊呼吸着的雕塑，静静地伫立在草原上。世界在这一刻出奇地安静，连天空的云朵都一动不动，仿佛都怕惊扰了它们。

黑山头镇

低头吃草的马儿

忽然一匹公马发现了我，它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地看向我，神情坦然而又从容。周围并没有看见牧人，司机告诉我草原上牧马就是这样。它们是草原上的精灵，到了傍晚会自己返回马棚，并不需要牧人时时刻刻盯着。

黑山头镇

它发现了我

告别了这些自由的马群，车辆驶过扎赉诺尔，路边矗立着几头一比一还原的猛犸象雕塑。没在此处停留，车子转道向南，半个小时后抵达呼伦湖。

呼伦湖

空无一人的呼伦湖

呼伦湖是中国第五大湖，蒙古语意为“海一样的湖”，面积广阔，湖水清澈。整个景区里，除了我几乎见不到其他游客。湖边停着几艘孤零零的游艇，也无人照看。岸边的古亭年久失修，油漆剥落。

呼伦湖

蓝天白云下的呼伦湖

天空忽然响起了一阵雁鸣。成群结队的大雁掠过呼伦湖上空，人字形逐渐变成之字形，不知是否是冬季过去，它们将要长途跋涉返回西伯利亚去。

呼伦湖

呼伦湖上空的雁群

从呼伦湖驱车赶到满洲里时，已经是旁晚时分。路边皆是俄式风格的酒店建筑，让人生出一种仿佛在俄罗斯境内的错觉。套娃广场已经闭园，遗憾的我只能在外面拍几张艳丽奢华的建筑照片。

套娃广场

满洲里套娃广场

次日早上去了位于中俄边境的满洲里口岸国门景区。司机说以前没有疫情的时候，这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每日进出运输货物的火车络绎不绝，其繁荣昌盛不亚于内地一线城市。

满洲里国门景区

满洲里口岸国门

国门景区很小，白色国门约有43米高，国际铁路从门洞里通过。41号界碑位于国门侧后方，周围立有栏杆。从国门顶上可以看见对面位于俄罗斯境内的国门口岸，远比中国要简陋许多。

满洲里国门景区

对面俄罗斯国门

简单吃了一点俄餐，司机便驱车赶往阿尔山。途中经过位于新巴尔虎旗的甘珠尔庙。这是呼伦贝尔地区最大的喇嘛庙，始建于清朝乾隆三十六年。期间饱受战火摧残，到了2001年在原址重建。

甘珠尔庙

甘珠尔庙的白塔

庙里空无一人，连个僧人的身影都看不到，只我一人在四处闲逛。寺内白塔耸立，在蓝天白云下显得格外洁白肃穆。主殿翘角飞檐，斗拱五彩缤纷，悬挂青铜钟铃。殿内墙上的壁画色彩斑斓，看得出还很新鲜。主殿外的广场上，还能看见几个残留的以前抗战时修建的碉堡。

甘珠尔庙

甘珠尔庙主殿

晚上抵达阿尔山市时，又下起了大雪。这座新晋的网红之地小的像是一个乡镇，藏在一片偏僻的山坳中。小镇上的餐馆满满的东北风格，我选了一家评分最高的的农家铁锅炖。在灶台桌上吃了一顿地锅鸡，配料里竟含有好几种中药材，吃得我热气腾腾浑身冒汗。

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

阿尔山玫瑰峰

第五天去了最后一站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这公园面积实在太大了，从一个景点到另一个景点竟然要乘坐一两个小时的大巴车。这里仍旧处于冬季之中，据说天池现在还结着冰。

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

驼峰岭天池

景区大巴车分为三条线，一是天池线，二是驼峰岭天池线，三是地池线。由于时间有限，我先乘车去了驼峰岭天池。那是一个火山喷发后在火山口形成的湖泊，形状酷似左脚丫，被白雪冰封着。周围松树茂密，仿佛铺了一层黑色的煤炭。

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

大峡谷

然后乘车去了大峡谷。然而峡谷里的河流结冰，两岸的火山岩珞珞如石，景色并没有什么出奇，让人失望。

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

杜鹃湖

大峡谷下一站是杜鹃湖，湖面冰封，岸边的杜鹃丛犹如枯枝，绿叶都没有生出，更别说杜鹃花了。湖中心的岛上有只天鹅凄厉地叫着，景区工作人员说本来湖里栖息着两只天鹅，是一对夫妻，结果其中一只飞走了，剩下的那只每天都在呼唤对方，声音尤为凄凉。

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

杜鹃湖

杜鹃湖下一站是石塘林，这里是第四纪火山喷发的地质遗迹，堆满了千奇百怪的火山岩石。

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

石塘林

从石塘林出来转乘地池线，一个小时之后抵达三潭峡。三潭峡分为卧牛潭、虎石潭、悦心潭，峡谷里的河流处于枯水期，不少地方还存在冰川。露出的河床上乱石遍布，两岸遍布黄褐色的针阔叶林，满目皆是萧条的秋冬之景。

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

三潭峡

三潭峡下一站是地池。所谓地池就是一个由火山熔岩冷却收缩凹陷形成的椭圆形火山湖，河面冰层即将化尽，也无什景色可看。

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

地池

从森林公园回到阿尔山市后，司机推荐我去阿尔山火车站瞧一瞧。这里是阿尔山市的地标，号称“中国最小最美的火车站”。车站主体是一幢东洋风格的低檐尖顶二层日式建筑，一层外壁周围用花岗岩堆砌，流露出一股历史沧桑感，车站至今仍在使用。

阿尔山

阿尔山火车站

在这座“东方小瑞士”的城镇上渡过最后一夜，为期六天五夜的呼伦贝尔草原之行便宣告结束。我的确来错了季节，遗憾大过惊喜，返回海拉尔的路上，我久久不愿意收回目光。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我肯定会在七月份再来一次呼伦贝尔草原。

阿尔山

阿尔山火车轨道

海拉尔又下起了雪，我在飞机上写了半阙诗：“我只想安静地/将草原装进我的眼眶/可是风声啊/总在热情地挽留/连云也为我送别/流下的泪水凝结成雪/五月，我单枪匹马过草原……”

                              ——2022年4月3日记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