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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芒时节。

麦忙时节

文狄震

日间从沿黄路回华阴,渭北已是遍野麦黄,河南且是油绿泛黄……,又到麦忙时节。割麦、打场、拉运、捡拾,晒碾、扬场、晒晾、堆麦秸,玩打仗……,一幅幅美好画图再涌上心头。

六月初,关中麦忙时节是从潼关开起第一镰,麦收就开始了…… 。放忙假是我们幼时上学必有的安排,那时不像现在,而是一年有三个假期,寒暑假之外多了十四天的“忙假”。五月底前学校已做了详尽的安排,任务早早就布置下来,或邦队上拾麦穗,或在村口守私藏,或是有勤工俭学任务。放假回到家时,门开着没人,于是把书包撂到炕上,我到场里找父母,路上我就手掐了一麦穗,放在手心一揉,吹一口长气,手心全剩下麦粒,顺势把麦粒轻轻倒在右手心,一把塞进嘴里,放开了美美地嚼,满口都是麦香,成年的我才回味到那是幼时的“口香糖”。

吃过饭,爹说要去集上,买些扫帚跟割麦刀子,买上俩白菜、土豆、一辫子蒜这个忙罢就够了,妈叫我把老鼠咬了的袋子捡出来,晌午时缝缝补补。第二天赶早我把开水灌到壶里往地里送,我家的责任田在村西的东长贞,西边的麦子很快割完了,两架子车麦秆都运到村口场面了。爹说“拾麦去”,我就在麦茬地里把遗的麦头拾到一堆儿,等架子车来装,麦茬齐刷刷的很尖,把我腿都能戳烂,蹲下拾麦头,麦茬扎腿,扎屁股,一会腰子乏的直不起来。爹说碎娃没有腰,我不言传慢慢拾着麦,看着架子车把麦秆拉了一回又一回,只等我爹妈拉完麦后帮我拾麦。有时坐在麦墩上往往忘了任务,却关注一只蜗牛在麦茬上使劲往上爬,我就用麦叶把它挡住,或者用开水把一窝蚂蚁浇的不跑了,一只七星瓢虫在麦秆上打转转,忽刺一下飞走了。有时要邦着父母装车,一捆捆抱上车,或在车上置放平衡,满车了,捆上绳勒紧成一体,否则,路上会翻车……,路上不是有洒落的麦粒麦穗,多么可惜,那白花花的麦粒。

记忆中多是戴上草帽提着小笼,在炎阳下为生产队拾捡麦穗挣工分,从东到西赶场子,据说好的时候可挣到五分,哪是年终分粮分油的依据啊!路边不时有叫“卖冰棍”的声音传来,引出几多口水。哪一年的假期,我们一群三年级小学生,在一个叫“植棉”的女老师带领下,在割后的麦田拾麦穗。老师给我们讲《苦菜花》的故事,记忆尤深,直到很大了,我还在想,哪个女娃为什么出门时会那么不小心,会撞倒门后的铁锹呢,天气真热!还有作为小学生的我坐在村口值岗,搬个桌椅,几个小学生戴着袖章轮流着查看从田间回村的人,哪个手上会拿生产队的麦子呢?不知是否督察有收获,然而《三国演义》那三本厚厚的书,却是哪年的忙假中读完的……。

后来田块包产到户了,麦收开始,已有成群的麦客进村或邦农,或者脱粒机助阵,收获似乎不再哪么紧张,少则一、两天功夫,多则六、七天,责任田的麦子就收完了,晾在场面或路上,等待碾压后变成颗粒。再后来收麦已经有机械了,割倒机把麦秆割倒,整齐地铺在地里,拉麦秆已用四轮拖拉机,拉麦秆很方便,碾场也用拖拉机,碾场要有技术,不是简单转圈,摊好的麦秆都要碾到,但不能把某一片碾重了,碾重了就把麦秸碾烂了或者把场面碾烂了,碾场就象是拿笔在纸上画圈,要把纸画满但不能把纸画烂,要有真功夫。我最乐意干的事情就是配合牛拉碌碌或四轮碾场,只是要用罩累接牛屎难闻且不好把控,碾场时可以偷着歇会。收割机已经普及了,不用割麦翻场、碾场、起场了。六月前已有成群结队的割机官路上经过,自西向东赶场收麦,关~天一线,收获完有个把月功夫。劳动量小,留一点场面晒麦子就好了,妈不愿意用收割机,理由有很多,怨糟蹋大得很,或是倒麦割不净,还是留点麦秸还要就火用,每次麦忙后妈总要留点麦秆碾场,满足了灶头就火用。

参加工作后收麦已经不需要场面了。打电话问啥时候收麦哩,妈说明儿回来赶着收,左邻右舍已开始了。隔日回家,妈说收毕了,麦都叫三轮车送到桥头面粉厂了。自父亲去世后,家里农忙主要靠妈和妹妹,虽说我有时也能邦上农忙。后来家里仅有的一亩二分他转于邻居,再也没有收麦了,但妈妈仍不时地去地头捡麦穗。后来政府每年给老人有农业补助……。

村上每个队组都有各自的场面,哪是大集体时依俗留下用于墩放、碾场、晾晒的地方。我家场面在村西头,几十亩光场是我见过最大的土广场,根本不用穿鞋,光脚走在土窝里,软软的、热热的。我们一群伙伴都是光膀子,穿短裤,干活的间隙大人们坐在场角休息,我们开始分派打仗,把两个架子车辕搭在一起作成“四轮战车”,追赶、夺城,麦圾堆星罗棋布在光光的场面,像是一个个丘陵,又像是崇山峻岭,我们的战车穿梭在山脉里,那时真象一名指挥千军的将军,这是忙假最快乐的时间,是我儿时快乐的游戏……。正在威风淋淋领兵时候,起风了,战斗就必须马上停止。当然午后场面,还可以搭火车,用麦秸编蛐蛐笼子……。别小看哪一垛垛山包,垒起麦秸山也很有技巧的,或是麦拉回场面,为了避风雨,或是为了等待碾场的隙,或是麦杆去粒后堆起麦草……都是要垒麦秸山的。先用麦秸打下底座,然后,一圈圈上摊,待半人高时,由一人站上中间匀摊,四五人在下挑料,往往站在中间的是我……,一层层起,越来越高,三四米时也就逐渐修顶了,尖尖的象圆锥,也是为避雨的需要。站在上面,虽有惊颤的恐惧,然据高临下眺群丘罗列,间有弯曲通径,场中人来人往,也很有趣。

扬场很是讲究的。起风了,爹开始逆风扬场,妈在旁边打扫帚。木锨扬起麦子和麦糠自然分离,有些不听话的包皮麦子被扫帚扫到另一边,麦子一点点成堆,麦糠随风散落成沙滩,我就在沙滩上滚,不扎,麦糠飘落在我身上,又像是漫游在雪地里。当干净的麦子成堆时天已经黑了,爹坐在麦子边脱了鞋,把鞋里的麦子倒在麦堆上,对我说看场去,我很兴奋,回家抱了被子,把架子车辕插在麦堆里,在车厢上铺了袋子,再把被子铺好,和一群儿时伙计开始吹牛皮,谁家地里的西瓜蛋有碗口大了,上次偷了谁家的黄瓜,怎样逮着烧青蛙吃。一次晚上看场,却淘气爬矮墙玩,不防被夜游的蝎子哲了正着,手立马肿了起来,用大蒜或青柿擦也不见效,害得大人忙活了大半晚,以后听闻蝎子也会惊悚不已。或者在场地里翻筋斗,藏猫猫……累极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已二天早晨,架子车和我都在树底下荫凉处,场面已经是父母新收获待碾的麦秆,干活和昨天一样繁忙,吃饭依然简单,玩耍、打仗,这样日子重复了十多天,忙假就结束了,我意犹未尽,父母却显得有些疲惫。父母把收费麦子分成不同的份额:种子,颗粒饱满,没有草籽;口粮,干净,饱满,口感好,我妈说小燕六号蒸馍劲道,能摊煎饼能蒸穰皮;公粮,干净,产量高的那种麦;瘪瘪(bibi),用来换西瓜,换豆腐,换副食。看着院中房下沉甸甸的麥堆粮垛,父母由衷的笑了。

麦忙时节有求学少年美好的记忆!村头监督颗粒归公的红小兵,田间为生产队捡拾麦穗的小学生,烈日下端水看场的小邦工,再到割麦晒粮的青年,忙假中深藏着多少乐趣和艰辛。

晨明,居室外又听到布谷催农的叫声,麦忙时节又到了,往事再次纠结心头,没有了”忙假”是啥时侯的事?我却没有留意。我很想在炎热的夏日,割场麦、起回场、玩回往日的游戏,再在晾麦的场面美美的睡一觉……。

关于作者: 华岳青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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